2016年9月3日 星期六

聯副故事屋】黃春明/兩顆蛤蜊的牽絆

他心裡想,把蛤蜊丟到淡水的外雙溪,用常識想也知道,能活也活不久。我從廚房救牠們,又和孟君賭氣,差些就壞了年夜飯的圍爐,為的是牠們命大想救牠們的命。如果我把牠們丟在這裡,那又何必當初?我費神費力到底為了什麼?……

1
除夕晚,外頭的氣溫十四度,羅老先生對家人說,他準備把兩顆蛤蜊,帶到就近的外雙溪放生。
「天暗了,要放生等明天也不會晚。」兒子孟君冷冷地勸他。
原來是關心的話,卻引起父子兩人觀念上的意氣爭執;年輕人是根據現代觀念,勸說老人家不要為了舊觀念,為了宗教的信仰,僅僅為了兩顆蛤蜊搞到那麼麻煩放生,尤其是除夕夜吃年夜飯的時候,天暗外頭又好像有雨。而老人家他氣就氣在這裡,他根本就沒有根據什麼觀念,或是什麼宗教信仰。只是根據傍晚,在廚房煮一道芥菜雞加蛤蜊時,等菜都滾了,最後放進去的蛤蜊,殼也都開了,拿大碗公準備撈上桌時,才發現在水槽的角落,被兩只碗遮住了的兩顆蛤蜊。他一時被這偶發的小事,給了一下,隨著右手已經把蛤蜊抓在手上了,正想把牠丟進鍋裡,心是這麼想,但手卻沒動。這時他才真正醒過來似的,很清楚的告訴自己,可不能這樣做。為什麼?他也搞不清楚,好像直覺就教他這樣。
開始時,他拿了一只碗接了半碗水,把蛤蜊放在碗裡,帶著一臉笑容,端到客廳教家人看。
「你們看。這兩顆蛤蜊,命真大!」他們全家也只不過他老人家、老伴、兒子媳婦和兩個小孫子。他滿懷的喜樂,可是其他人根本就沒分享到他此刻的心情,而教他心裡涼了一半。經他詳細說明了經過,兩個小孫子聽起來,好像比很久很久更久的以前,摸不到邊的故事,主要是大人的反應,除了老伴,兒媳他們竟然冷漠得讓老人家感到十分意外,被冷落了似的。隔了讓老人家覺得很長的一兩分鐘,孟君無趣地說:「留下這兩顆,做什麼?」
「喔,命這麼大,應該帶去放生啊。」老人家笑了笑。
「拿到哪裡放生?」
「我們就近堤防那邊的外雙溪。」他連地點都想好,「雨農橋下啊。」
「哎!什麼時代了,放生?」兒子孟君這樣不屑的一句話,讓他很不愉快,並且,他的放生跟佛教的所謂放生,一點關係都沒有,純粹是一時的直覺,令他凝視這兩顆蛤蜊的生命。
「這和時代有什麼關係!」他生氣了。他雖把聲音壓得很低,語氣倒是把整個要吃年夜飯的氣氛拉下來了。
「是啊是啊,應該拿去放生。不過這麼晚了,明天再說吧。」老伴為了想緩和氣氛,兩邊討好地這麼說。可是老人家心裡更不高興,因為老伴的放生是真的拜佛的關係,跟他此刻想放生是不一樣的。難怪,平時老伴就用台語笑他,說他這個人多筋,哪一條筋又打結了。好在這只是在她心裡叨念一下,不然年夜飯就有鞭炮在家裡爆個不停。
羅老先生好幾年前,就對我們過農曆年有話說了,過得一年不如一年像樣,反而比不上年輕人過洋人的聖誕節。這晚的除夕,因為賭氣,過得比平時還不如,他氣都氣飽了,本想離開飯桌不吃,想了一下,這樣下去會把氣氛搞得更糟。酒,他不喝了,勉強扒了幾口飯,吃幾口菜,喝他做的芥菜雞蛤蜊湯。哪知道,他只是試試做做看的湯,口味竟然是這麼特殊,一時讓他的心情舒暢了。放蛤蜊是他獨創的,他禁不住得意的變了口氣說:
,這湯頭不錯吃。沒有干貝,我改放蛤蜊,味道不比干貝差。,試試看。」
「有啊,我吃了好幾口了。」媳婦抬頭看著老人笑著。
「雞塊和芥菜也都很好吃。」兒子一邊說,還一邊吃給他看。「玉鳳,你要學啊。」
「要,要,我要學。」媳婦說。
「你老爸啊,除了生小孩不會,還有什麼不會的?」
冰冷的氣氛解凍了,老人家的視野開始可以環視全桌。他看看兩個小孫子,一個小三,一個小一,說:「你們爸爸媽媽說阿公做的芥菜雞蛤蜊湯好吃,你們有沒有吃?來。」說著舀了一隻腿給小的,一支翅股給大的,「吃完了吃芥菜心,湯也很好喝。」
老人家自己也感到意外,氣氛竟然轉緩,自己也留下來吃到飽了。他笑著對孫子說:
「我說恭喜發財。你們要說什麼?」
「紅包拿來。」兩個像受過訓練,雙手作揖齊聲地說得很甜。
阿公早就準備好的紅包,馬上就送到小孩的面前。兒子和媳婦還有老伴在旁鼓掌笑著起鬨,把殘存的一點陰冷全都轟走了。
2
羅老先生把兩顆蛤蜊裝在小塑膠桶,加了一點水,穿上外套,提著它就要出門。老伴說要不要她跟他一起去?他很快舉起手掌擋在空中,她笑自己明知故問,白問了。「走好啊!」她叮嚀了一句。
「堤防和溪邊都有燈。沒問題。」他一走出門,下樓梯時,還怪自己的壞脾氣,剛才的年夜飯,差一點就由他的毛病,給這一年的年終,畫下最遺憾的句點。沒有電梯的五層樓,六十四個階梯,他想很多的事。到了樓下,門一打開,抬頭看簷外的路燈時,看到毛毛細雨隨著燈光飄散。他想上樓去拿雨傘,一想到才走下來,馬上又要爬五層樓,膝蓋就開始抗議。然而他又是好強的人,才不願意按電鈴,請人替他帶傘下來。他伸手到簷外,是有小雨點的感覺,但這對從小就在宜蘭長大的他,並且小時候常淋雨,淋得濕答答的也一樣玩,也不生病。阿他們都笑他是雨的孩子。對這樣的暱稱,他得意到現在,都會說給孫子聽。目前這種雨,對雨的孩子來說,根本就不是雨。拿了傘,別人不笑他,他也會笑自己。心情一爽,腦子裡就任觔斗雲任意翻滾了。
他提著水桶踏出家門沒幾步,雨滴逐漸粗起來了,快到堤防時雨就成沙似的灑下來。這一帶老先生很熟,天氣好的早晚常來河濱公園散步,他知道朝雨農橋過去,中途的堤防腰身,有幾棵九芎樹成叢依立在石階的旁邊,那裡可以雨。他低著頭兩步併作一步,很快的上了斜上的一段階梯,來到九芎樹下,石階轉個方向要直上堤頂時,在昏暗中,瞬間被出現在眼前的一黑濛濛的東西,大大地嚇住了。等他稍定神一看,原來是一個穿深色衣服的人,撐著一把黑傘,蹲在那裡抽菸。
「嚇死人了!害我嚇一大跳。」老人家心裡很不高興,嘴巴並沒有責備,還帶著幾分笑意,好像跟對方說,你怎麼開這種玩笑。
那個人很快地撐著傘站起來,同時賠不是:「失禮失禮,來,抽根菸吧,過來,站進來,有傘可以。」雨是比先前緊了一點,羅老先生跨了兩步進傘下。「靠近一點。」對方移一下身子,臂靠臂地貼著問:「這麼晚又下雨,要上堤防那裡?」
「呃,」羅先生一時也不知怎麼回答,「去,去橋頭那裡。」為了怕人家問下去,他趕緊反問過去:「你們圍爐圍完了?」
撐傘的老先生就住在堤防邊的公寓,因為心裡很悶,出來外頭抽菸出出氣,經人一問,也不知怎麼回答才好。「圍爐?」他深深吸了一口菸,在想怎麼說,猶豫了一下,把煙吐出來之後說:「哪有什麼圍爐?現在的少年,全家都帶到飯店去吃了,這怎麼叫圍爐!」
「你沒跟大家去?」
「我又不背祖。跟他們去?」他憤慨地說。
「你幾歲了?」羅老笑著問。
「屬豬啊,你說幾歲?」
「你有八十了?看不出。我也是屬豬,是豬尾巴。」
「我二月出世,我是豬頭了。」
雨和雨傘,把這兩位同一個里的陌生老人箍在一起,沒話也變得說不完,沒親也因話一投機而變親,天南地北無所不談。連雙方對家庭的不滿,乘有人可以傾訴,也都吐了出來了,當然包括兩顆蛤蜊和兒子賭氣的事。聊得投機,時間也給忘了。
雨,稍前的時候就停了,過後羅老才發覺:
「沒雨了,我得走了。」
「還有,還在落。再等一等,還沒停。」嚴老先生把傘移開一下,很快的又移正,來證明雨是小了,但還沒停,其實為的是捨不得讓新朋友離開。
「我剛才不是跟你說了,這種雨對我們宜蘭長大的人來說,那不算雨。」他這麼說,並沒表示就要離開。
「來了,再抽一根。」他嘴角銜半截菸,換一隻手提傘去掏菸。
「噢!我在這裡抽你的二手菸,已經抽得跟你一樣多了,不行不行,二、三十年來只抽剛才那一根哪。嚴先生,你也不能抽那麼大。」他低頭看看跟前,「哇!你快抽完一整包了吧。菸不能抽那麼兇。」整包是有點誇大,不過地上的菸蒂是有那麼一攤了。
「這樣抽看能不能早一點死。」他笑了笑,「好像一點作用都沒有,沒效啊!」
「愛開玩笑。好了,雨停了,我要去把這兩顆蛤蜊,拿到橋下那裡放生了。」
「這裡是淡水,蛤蜊會活嗎?又不是蜆仔。」
「我也不知道,我盡我能做到的,能不能活就看牠們自己了。」
「現在跟你講也太遠了,以前淡水的漁人碼頭到紅樹林水筆仔這一帶,有很多漁民都在那裡撈這種蛤蜊,再賣到南部近海養殖。我想那個地方就對了。」
「那裡,太遠了吧。」
「是啊,是太遠了。現在又是除夕夜。」
「不管了,我就把牠丟到橋下就好。不早了,我走了。」
羅老先生提著小水桶,再爬上半截的石階,就上了堤防往雨農橋走。他心裡想,把蛤蜊丟到淡水的外雙溪,用常識想也知道,能活也活不久。我從廚房救牠們,又和孟君賭氣,差些就壞了年夜飯的圍爐,為的是牠們命大想救牠們的命。如果我把牠們丟在這裡,那又何必當初?我費神費力到底為了什麼?只是為了安慰我個人的良心而已,騙騙自己而已?想著想著到了橋頭,往溪流下了堤防,沒有一下就來到溪邊了。淺的地方水嘩啦嘩啦流得急,深的地方水面就流得穩。他思索了一下,被自己的心聲嚇醒似的,怎麼可以丟在這裡?他一時茫然站在那裡,就像在廚房,一手抓著蛤蜊,想把牠放進滾湯裡,然而手卻沒動。他望著流遠的溪水,透過遠處的高樓大廈背後的遠處,那一頭就是淡水紅樹林水筆仔的地方。去與不去,只有一條路,想到初衷單純的心意,唯一的一條路就是去。
他回轉過頭沿著原路走。他想叫兒子孟君載他去,兒子不敢不答應,但是等他答應之前,他一定嘰哩呱啦說個沒完,其中一定有兩三句聽不慣的話,又會引起爭論而鬧得不愉快。怎麼辦?只好忍耐,讓他念念就好了。這是羅老先生最壞的打算。他又回到堤頂準備下石階的地方,低頭一看,暗昏中就看到石階的轉角處,一朵沒收傘的傘背。「哎!嚴先生,你還在這裡?」嚴先生站起來,一邊把傘往肩靠:
「你去放生放好了。」他退了一步,讓羅老靠近。
「沒──有!你說得有理,丟到這裡的溪底是活不了的。」他稍提一下水桶看看,兩顆蛤蜊隨水桶的水晃了晃。
「現在你打算怎麼做?」
「照你說的送到紅樹林那裡了。也只有這一步了。」
「好,好,真好,人在做,天在看。新正年頭舊年尾,做一件好事活百二。」
「做好事是應該。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
「要要,就要回去。」
「好,再聯絡了。」說著就下了石階往馬路走。
3
他在回家的路上經過雨農路,家就在斜對面,他心裡想如果有計程車多好。他是想逃避向兒子求救的事,沒想到幾部車子的後頭,他看到了車頂上計程車的招牌燈,等紅燈過後就可以往這邊過來。太難得了,這個時間,尤其在雨農路的地方,要找到計程車是很難的。他此刻的希望,很快地就被撲滅了。要是上面有客人呢?或是計程車司機要趕回家吃飯?綠燈了,車子一部一部經過,計程車也跟著過來,就跟賭博一樣,等待翻牌的緊張。喲!看到了,前座上醒眼的紅字「空車」二字閃亮著。好啊,好心有好報。他心裡這樣叫著。他急忙踏出馬路舉手,車子慢慢開到他身邊,讓他坐進去。
「新年恭喜!」
「恭喜恭喜。」司機的長相和年紀,還有前台的中間,放了一尊正坐蓮花的觀音菩薩,底座還盤一串念珠,這些現象都讓老人家感到安心:「我要去淡水紅樹林。」
「什麼路幾號?」
「這──要怎麼講呢?我只要到那裡的淡水河邊,把我水桶裡的兩顆蛤蜊,拿到那裡放生就好了。」
「阿彌陀佛。」司機很開心的說出口,車子也起動了。這對司機來說,是有生以來頭一遭聽到有人要替蛤蜊放生,並且又是要搭他的車。好預兆。他好奇的問:「為什麼在今天,又這麼晚要帶蛤蜊去放生?這是世界上沒有的事。」
「唉!真的耶,這是世界上沒有的事。真的。」老先生覺得受到最美的讚美,心花都開了,話也不厭其煩述說從頭,連碰到嚴老先生的指點和閒聊,也沒遺漏地說了一遍,司機就像敲邊鼓,點著頭、啊呼應。
「老先生,你呷菜也呷到真清心真徹底啊。」
「我呷菜?沒有。我哪有呷菜。我是舉香跟人拜,我沒信什麼。」司機以為他是虔誠的佛教徒。對這樣善意的誤會,他沒有不高興,反而興奮的說:「這也是世界沒有的吧!沒信佛的人又是替蛤蜊放生。要是替烏龜放生,那就不稀罕了。」
「真正是世界沒有的。」
「我看你車裡擺佛祖和念珠,你是信佛的應該沒錯。」
「是的,我信佛保平安。」
從士林到淡水,一路的時間他們聊。司機姓郭,過了這一天就五十六歲,父母都不在,太太在家,兩個子女,男的在外島當兵,女的被美國人拐跑了。所以他們有過年等於沒過年,除夕夜圍不成爐,可以出來跑一跑,結果生意還不壞。
「所以我才有福氣碰到你這樣的客人。」
「總講一句,我們有緣。你們佛教不是很重視緣嗎?」
「我說這樣好嗎?」司機好像突然想到什麼說:「好事也讓我分享,也讓我一起替蛤蜊放生,今晚這趟車我也出一半,收你半價。」
老先生高興的笑起來了:
「好啊,好啊。這也是世界沒有的!」這時老先生想起他出來這麼久沒回去,一定讓家人急慌,摸摸口袋,手機沒帶在身上,「郭先生,我手機沒帶,你手機借給我跟家裡聯絡好嗎?」
「要要,要聯絡。」司機一邊說一邊把手機摸出來給他。
他一打開手機一下子就接上家裡,才開口說了半句,電話中的老伴把焦慮緊張和後來聽到是老人家的聲音時的生氣,一併壓縮成一股氣開火了。
「你到底發生什麼事,拿蛤蜊去溪底放生,你也被流走了。不是就在我們家附近,你放生放了一個多小時,大家都為你焦急得要命,孟君他們去溪邊找你,我正想打電話去警察局……」
「喂喂!輪到我講一下好嗎?再等半個小時,我回去就有好故事可以聽。先告訴兒子他們,說我沒事。」不管對方有沒有聽,有沒有再講話,先把手機關了。然後對司機說:「我忘了給家裡打電話了。挨罵,活該。」
「要啊,特別是今天晚上。」
接著他們在車上研究的結果,認為不必到淡水漁人碼頭,就在紅樹林這邊就可以找到岸邊放生了。他們車來到紅樹林路上,看到較近淡水河的路邊停了下來,由郭司機帶頭找路走到水邊。
「我看前面這裡就可以吧。」司機說。老人家看了看,他指著下游一點的地方說:「那裡好像比較深,這裡太淺了。我看還是那邊比較妥當,萬一退潮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地面不好走,他們小心翼翼走到所指的地方,司機看了一下說:「是深了一點,但是靠岸靠得很近。」
「哪有,我們要儘量到河中間去啊,這裡怎麼行!來,我來。」老人家看到郭司機對他發時,「怎麼?啊,對呃,我們剛才說是我們兩個同齊放生的。來,你一個我一個。」他把握著蛤蜊的手移到司機面前張開。司機笑了。他把手推回去,「你一起兩個才不會分得太開,我看就好。」
老人家握著蛤蜊,突然覺得不知怎丟好。想了一下,應該嚴肅慎重,雙腳站好,低頭彎腰,雙手合十捧著蛤蜊,準備由下往上撥出去時,側頭看一下身邊的郭司機;他低頭站好,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像是在禱告,口裡喃喃念念有詞。老人家微笑深吸一口氣,望著水中,用力把兩顆蛤蜊撥了出去,目送蛤蜊拖著優雅的弧線落水,還聽到清脆的落水聲。他吐了一口氣,笑著看郭司機:「看到了吧,放生。」
「有啊有啊,看到了。放生。」
「你在旁邊念什麼?」
「念阿彌陀佛。」
「只有這樣?」
「有了,我報我的姓名,報我家的地址啊。」
「哇!我忘了報我的姓名地址和身分證號碼。」老人家開玩笑地說。
郭司機不以為意笑了,他安慰羅老說:「沒關係,人在做,天在看。」
「是啊,人在做,天在看。」兩個人都愉快地互拍肩膀,握握手,互道新年恭喜。羅老先生看看錶,「哇,快九點半了。好,我們回士林。」
路上南北往來的車子少了很多,每部車子冷冷的外相都一樣,作為車子的內心,沿途有說有笑的他們兩個,沒有人知道他們做了一件事,「是世界上所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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