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6日 星期五

國中會考/愛我,還是愛我的成績? 聯合報╱李枝桃/國中校長(南投市)2014.06.06

報完喜訊,又要趕著去跟他人報喜訊,她一走,朋友笑著問我:「會考成績最高不是A++嗎?五B可以上第一志願嗎?」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一名與我很親的孩子快速衝進我辦公室,上氣不接下氣的直喊,她是個粗線條的孩子,活動力比別人強,說話永遠像衝鋒槍一般,很單純可愛但往往疏忽了該注意的禮節。我每回糾正她,她便張大一雙無辜的大眼,吐舌頭道歉。
「寶貝,沒注意到我這邊有客人嗎?」我又再次提醒她,她拉緊胸口衣服喘氣,並點頭表示知道,待氣平順了才說:「校長媽咪,妳知道嗎?我最擔心我的爛英文,之前一直努力背,就希望能拿到B,考完後有幾題完全沒印象,我就擔心會拿到C,結果會考成績出來,你知道我拿到什麼嗎?」
說到這裡,她吞一下口水,我微笑看她,她緩緩的伸出食指在空中寫下B,並大聲喜悅的說:「是B耶!是B耶!」
我糗她:「明明很高興,還故意喊嚇死了,如果不是心臟夠強,會被你嚇死了」,我恭喜她一番,她高興得手舞足蹈:「我五B、我五B。」逗得我的朋友也笑了開來。
她報完喜訊,又要趕著去跟他人報喜訊,她一走,朋友笑著問我:「會考成績最高不是A++嗎?五B可以上第一志願嗎?」我知道朋友的意思,她覺得上不了一女中有何好高興。
「上不了大家口中的第一志願,但上得了她心目中的第一志願,這就可喜可賀了,何況這是她自己決定要拚的,努力過後的果實最甜美了,不是嗎?」朋友笑著點頭。
我說起了A君的故事給朋友聽,A君是公家機關的中階主管,她常覺得孩子成績不佳,會讓她丟臉,因此對孩子極其嚴苛到會責打的地步,孩子在她鞭策下,的確從一流高中,考到一流大學,但這個資優生的孩子,到了大學卻因欠缺處事、處世的能力,竟罹患憂鬱症。
A君每星期從南部北上探望孩子,心力交瘁。一回來找我,她哭著說她也要得憂鬱症了,因為她每個晚上都睡不好,腦海裡時時浮現孩子問她的話:「媽咪,你真的愛我嗎?還是你只愛我的成績?」
「孩子怎會問這句話?我怎會不愛他?」A君說那一天她抱著孩子痛哭,雖然跟孩子道過歉,但夜深人靜還是時時想到孩子的問話「媽咪,你真的愛我嗎?還是你只愛我的成績?」
朋友聽完也跟著嘆息之際,教務處主任淑娟進來報告,提到記者詢問五A及作文六級分的有幾人,她說今年成績極佳,並報告了大致人數。「校長,記者為什麼不問各校有多少學生各科拿到C?那些有待加強的數據,才是大家最該關注的,不是嗎?」
淑娟嘆氣說完離開後,朋友誇讚「你這個主任我喜歡,各校教務主任可能只數著高分群有幾人,她卻還關注到學習弱勢的孩子,她是真的愛教育,不是愛成績,太棒了」。
在朋友誇讚中,在淑娟感慨中,我想到朋友A君孩子的話,我也想到那個因為得到五B而高歌的孩子,我多想告訴因孩子成績而喜而悲的家長,讓孩子高歌吧!別讓孩子問你:你是愛我,還是愛我的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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