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26日 星期六

三星寫手門:當年輕人淪為職業抹黑者 聯合報╱社論2013.10.26

「寫手門事件」的揭發與開罰,值得社會各界嚴正關注。不僅因為這是首宗被揭發的網路惡意攻擊行為,它的運作模式、它對網路部隊的運用和操控、它對消費者造成的誤導和欺騙........

三星企業涉嫌委託行銷公司僱用工讀生及寫手,在網路上假冒消費者撰寫攻擊競爭對手的言論,經公平交易委員會認定欺罔消費者影響交易秩序,裁罰一千萬元,被稱為「寫手門」事件。名之為「寫手」,其實是過度美化,此事的本質就是赤裸裸的「抹黑」和「醜化」,沒有任何浪漫可言。
正當食品摻假風波沸沸揚揚之際,「寫手門事件」的揭發與開罰,值得社會各界嚴正關注。不僅因為這是首宗被揭發的網路惡意攻擊行為,它的運作模式、它對網路部隊的運用和操控、它對消費者造成的誤導和欺騙,乃至它對競爭企業造成的中傷和聲譽損失,情狀之複雜與嚴重皆不亞於食品風波。
「寫手門」事件最讓人震驚的情節包括:第一,以三星這樣全球知名的品牌,居然會採取如此低俗、惡劣的攻擊手法,令人失望;第二,網路抹黑打擊,居然已經成為網路行銷公司日常業務的一環,單一個案一執行就是五年,這種常態化的惡意難以想像;第三,這種匿名在網路上攻擊特定或不特定對象的「職業抹黑網工」,和中國大陸的「五毛黨」一樣都是論件計酬的低薪工作,是不問是非黑白的攻擊抹黑或發表謊言;如此非道德的工作,居然有台灣年輕人願意加入,這又反映了網路世代什麼樣的精神狀態?
大統公司的油品九成造假,主要是董事長高振利一人和少數親信在密室中調配出的摻假配方,多數員工並不知情;而「三星寫手門」裡參與執行的人員,上上下下無一不知道自己的任務就是要負責造假,就是要抹黑對手。大家想想:那些領取微薄件酬的年輕工讀生,有些可能仍在就讀大學,他們的第一份差事就是要受僱在網上捏造謊言、打擊別人,這對他們的人生觀和道德觀不會造成可怕的負面影響嗎?
這次「寫手門」事件,還牽涉一個比企業競爭更敏感的「國家品牌」認同問題。三星這次的打擊對象,主要是針對台灣品牌宏達電的HTC手機而來,這是三星的「以夷制夷」策略:是利用台灣的網路寫手或工讀生,在網路上不斷散播對台灣品牌手機的負面評論,以達到打擊HTC的目的。HTC近期的衰退,雖未必全是因此之故,但從今年四月HTC推出新機種立刻招致密集攻擊看,網路惡意毒素傳播的影響不可小覷。進一步看,此次連帶受罰的「鵬泰」公司,基本上就是三星的關係企業,會專挑HTC痛下毒手便不奇怪。
撇開企業或品牌競爭的角度不談,「寫手門事件」其實也暴露了網路世界遭到汙染的嚴重程度。看似開放的網路世界,其實充滿惡意的路障和陷阱;看似自由的經驗交流論壇,其實充滿虛構的謊言;貌似尋常的鄉民,其實是戴著斗笠的傭兵;讀起來鏗鏘的發言,原來是請君入甕的密語;你當成消費知音或向其請益的網友,其實是企業家埋伏在路上的打手。
我們不知道韓國三星集團在其他國家是否進行了類似的網路攻擊行動,但這次公平會發現的,僅是台灣三星公司的作為;或者可以說,台灣的網路環境原本即存在這類捏造及攻擊文化,所以台灣三星有機會加以利用。最明顯的例子是,藍綠政黨長期以來就各自擁有的所謂「網軍」,每天在新聞網站留言板發表負面留言,對撰稿人或不同立場者進行惡意攻擊,而惡意攻擊又引發惡毒反擊,這也造就了台灣網路「戾氣沖天」的現象。三星「寫手門」的台灣網友為了一點小錢向HTC下手,恐怕也是長期在藍綠網軍毒辣語言交鋒下,所薰陶出來的冷血與不在乎。
在檢視「寫手門事件」中企業競爭的不擇手段之際,人們應深一層看到台灣網路文化的淺薄和病態,並警惕年輕世代在這種畸形文化下變成「職業抹黑者」的可悲。在那樣的工作規範下討生活,其實是人性和心性的摧殘,和淪入黑道是一樣陰暗醜陋的世界。公平會看到的只是三星進行了不公平的企業競爭,但招募年輕人專門從事不道德的工作,政黨、網路企業或所謂行銷公司也應該一起發動自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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