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3月25日 星期一

國際專欄-只能遙望歷史的日本人 陳永峰 中國時報 2013-03-25

說一則在台灣應報導、但沒被報導的國際新聞。台灣時間三月二十二日,美國紐澤西州的下議院,全場無異議通過一個議案。議案叫作「舊日本軍從軍慰安婦決議案」。


一般預料,紐澤西州上議院近期也將通過決議案。如果成真,這將是和慰安婦的歷史歸結沒有什麼關聯的美國,在加州及紐約州之後,第三個作出類似決議案的州議會。

美國對於慰安婦歷史問題的關注,以及慰安婦問題在日美關係中的重要性,先後出任過日本外務省條約局長、歐洲局長及駐荷蘭大使的東鄉和彥,早已提出警告。近來,東鄉更呼籲日本政府應該正視慰安婦等歷史問題,否則難保不成為美日關係的火種。

紐澤西州決議案要求日本政府承認慰安婦問題的歷史責任,並且必須明確進行相關歷史教育,藉以防止歷史錯誤的重來。決議案明言「慰安婦(comfort women)」事實上就是被日本政府強制動員的「性奴隸(sexual slavery)」。同時,也表明支持「慰安婦基於歷史事實而對日本政府所發動的抗議,直到日本政府承認慰安婦問題的歷史責任,並且必須針對此一歷史事實對下一世代的日本人進行誠實的歷史教育」。

筆者因為工作的關係,日常性地同時接觸日本和台灣的大學生及研究生。客觀而言,日本的年輕人比起同年齡的台灣年輕人,更具社會性,更擅於閱讀空間的氛圍(雖然不一定讀得出來),更為注重人際關係的和諧(雖然不一定做得到)。但是,另一方面,對於自己也身處其中的近代日本與亞洲的歷史關係,日本的大學生的客觀認識卻明顯薄弱。

例如,四十年前以「一筆之力」拉下一代梟雄田中角榮的評論家立花隆(上圖,摘自網路),近來繼司馬遼太郎和阿川弘之兩位大作家之後,成為《文藝春秋》招牌專欄「卷頭隨筆」的筆頭作家。他在去年八月號的隨筆中提到一則令他感嘆的軼事。故事是這樣的。立花的好友,著名的歷史作家半藤一利到某大學演講。

半藤:「沒多久以前,日本和美國打過仗。」學生們無法相信:「噫!真的嗎?」更妙的是還有學生問道:「結果哪邊打贏?」

立花隆的感嘆是,戰後六十餘年過去,決定現今日本命運的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歷史事實,在日本的新世代中竟已經風化至此。不止是年輕世代歷史認識的風化問題,很多人,也經常對於日本人或日本政治領導者的歷史觀不容易理解。

例如,近來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的發言就經常令人費解。謝罪不等於承認歷史責任,一九九五年的「村山談話」應該改寫;為了日本國家的正常化,和平憲法有必要修正;自衛隊應該更名為國防軍;慰安婦出於自願,沒發現被強迫的證據;侵略亞洲是為了幫助亞洲各國脫離西方的殖民統治;東京軍事審判是勝利者的邏輯,對敗戰國日本不是公平的審判,等等。

對於此類永遠讀不出中國、朝鮮半島、台灣等周邊國家的「空氣」,同時忽視國際關係(包括美國)和諧的日本。很難教人聯想起身邊隨時注意閱讀空間氛圍,以及比我們的大學生更為注重人際關係和諧的日本年輕人。

筆者認為,問題的根源當然在於日本的歷史教育以及日本人的歷史觀。日本沒辦法好好處理和亞洲各國的歷史問題,事實上,就很難結束日本的「戰後」。這一點可能連日本人自己也很難清楚認識。曾經擔任過一橋大學校長的歷史社會學家阿部謹也,就銳利的指出日本人永遠只能站在歷史之外遙望歷史,就像看戲一般地看著歷史事件在歷史舞台的流轉。

毫無疑問,這種對於歷史的距離感,確實很難讓日本人面對歷史的事實。沒辦法進入歷史,當然就沒辦走出歷史;同時,也阻礙日本年輕人對歷史事實的認識,阻礙日本年輕人和亞洲,甚至世界的往來。

(作者為東海大學日本區域研究中心主任,京都大學法學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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